小老虎的大大大森林

(本文落落長，要有心理準備……)

悠揚的音樂聲響起……

「這一段吹得非常好，繼續。」

話音剛落，一陣怪聲響起，大家不約而同放下單簧管，面面相覷，隨即笑得人仰馬翻。老師瞪大了眼，望著我們愣住了。我們，連同親愛的「班長」在內，全都吹錯了。

「你們真團結！這個音是Bb，不是B！我知道今天是最後一課，你們想趁這個機會氣死我，但有必要這麼有默契嗎？」

我再一看，樂譜的Bb上還特別印了THINK，提醒我們這不是B，可我們居然沒一人吹了正確的音。我忙把發現與大家分享，大家笑得更歡了，說：「就因為印了THINK，我們才以為是Bb嘛。」砌詞狡辯不絕，老師算是奈我們不何。

對了，還沒介紹，我在上單簧管課，這是我的老師，和一群和有性格的同學。

我們，一共十人，因幸運(抽中籤)而結合，和單簧管一起度過了快樂的四個月。因為是音樂事務處開辦的興趣班，同學來自五湖四海，年紀嘛，自然都不是十幾歲的青澀學生了。因此老師一開始便說，我們不能期望自己吹得像小孩子一樣好，畢竟年紀大了，手指也沒那麼靈活。

可凡事總有例外。

剛才提到的「班長」，就是這個「意外」。

「班長」是個胖胖的男人，三十多歲，肉乎乎的臉上一臉傻氣，平時話不多，卻最用功。我們才剛學會吹頭兩三個音時，他已經找了份Canon in D的樂譜，吹得有板有眼，讓我們嘆為觀止。因為他出色的表現，我們一致尊稱他為「班長」，任何需要示範或獨奏的時候都大喊「班長」，而他總是一邊傻笑，一邊害羞，一邊樂呵呵地吹起完美的音樂。正因此，每次上課大家都不敢坐在他身邊，畢竟能力差太遠，實在相形見拙，不幸坐在他身旁的人肯定唉聲嘆氣，大叫「糟糕」。所謂「無敵是最寂寞」，大概便是如此。

班上還有個小百科全書，老師一有甚麼跟樂理、音樂知識有關的問題，都會叫她解答，她便是人人都疼的「妹妹」—年紀最小的同學。「妹妹」有著娃娃頭，身材嬌小，眼睛圓滾滾的，很愛笑，是個可人兒。她在演藝學院就讀，修的是鋼琴和小號，是我們當中最有音樂修養的人。可是據佛洛伊德的理論，一個人有多美麗就有多邪惡，「妹妹」最邪惡之處是︰她竟是個大胃王！？「妹妹」一天到晚在facebook上說自己吃了甚麼甚麼，中午連續吃兩個麥當勞餐也不覺得飽，下午還嚷著要吃下午茶，讓一眾姐姐羨慕不已。「妹妹」驗證了坊間的「歪理」︰吃得多才會瘦。

我們班雖有五男五女，女生的勢力卻大得多，這多虧了「大嘴巴姐姐」的功勞。「大嘴巴姐姐」從第一節課便與老師交鋒，老師說的話，「大嘴巴姐姐」總要「詢問」、「猜疑」、「頂撞」幾句，為課堂增添了許多歡樂。有「大嘴巴姐姐」在，我們這群女人勢不單力不孤，從一開始一眾男人便對我們唯命是從，「不戰而屈人之兵」，感覺還真不錯。

說到「大嘴巴姐姐」，就不得不提和她特別投契的「拉麵姐姐」了。「拉麵姐姐」愛旅遊、愛吃、愛玩，有次上課前「妹妹」說下星期要到台灣旅行，「拉麵姐姐」開口說起旅遊經，整整五分鐘滔滔不絕，要勞煩老師數次說上課了，那節課才得以避過成為「旅遊課」的命運。「拉麵姐姐」一如普通的香港人，也愛流行的東西。那段時間流行吃拉麵，「拉麵姐姐」每次上課前都到不同的餐廳吃拉麵，還拉著「大嘴巴姐姐」陪她到某家著名拉麵店去了兩次—一次等位子等了太久吃不成，要咬著麵包來上課；另一次提早請假下班，下午五點匆匆趕去拉麵店，總算「大麵吃成」！

班上還有位「精明眼主婦」，每次下課我們都會很有默契地一起離開，沿路談談笑笑。和「精明眼主婦」相識是因為第二節課下課時，她問我是不是在某某大廈上班，把我嚇了一跳。原來有天早上她帶兒子上幼稚園，在巴士上看到我走進某某大廈，便很興奮地拉著兒子的手跟我揮手。「精明眼主婦」是個特別有童心的人，開朗愛笑，和我一樣總是吹不了單簧管的低音部分，是我回家途中的好伙伴。

我們班上還有家住上水卻千里迢迢到天后上課的「上進文員妹」，升不上大學的她一直苦苦進修，希望生活愈來愈好。有拿了兒子不用的舊單簧管來上課的「好爸爸」，他說兒子小學的時候學過單簧管，後來便一直沒學了。閒賦在家的單簧管引起了「好爸爸」的興趣，於是趁著工餘時間也來學學。有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早退休了的「圓臉叔叔」，不停報不同的興趣班，學著各式各樣的有趣玩意。

至於這十節課的核心人物，當然是我們的老師了。

我們的老師，呃…其實一點也不老，年紀只比我們大一些，卻精通單簧管、雙簧管、色士風，除了自己開工作室教音樂外，還常在不同的活動表演，是這個商業城市裏難得能靠藝術而生存的表演者。

老師剛結婚一兩年，有個出生不久的小女兒。一如所有剛養孩子的男人一樣，老師常忍不住提起自己的女兒，電話屏幕當然也是可愛的小娃娃。別看老師現在生活無憂、美滿幸福，當初他是個「屋邨仔」，偶然參加了音樂事務處的興趣班，開始了單簧管之路。老師小時候一放學回家便在天台練單簧管，晚上在家又苦練吹紙巾(對，他教我們練「吹紙巾一分鐘不掉地」的絕技，這是練氣的第一步)，用功得很。現在的談笑風生，是當初的苦盡甘來。老師常常上著上著課便開始教我們人生大道理︰要用心、要堅持、要永不放棄。老師風趣而用心，老師平凡但堅持，老師永不放棄，成就了他的今天。

我們這一群人雖然來自五湖四海，背景迴異，卻難得和樂融融，每節課都在音樂聲與笑聲中度過，常常還超時下課，被著急下班的職員趕走，真可謂「最完美的興趣班」了！
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