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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路,真是樣難到家的功夫。自我們還在襁褓中,我們就在踢腿、在用「四隻腳」學走路。到了暮年,我們又要練習和第三隻「腳」「並駕齊驅」。我們一生都在學行路之道,可見行路真非易事。

要了解行路之難,就該從我們對鞋的重視說起。那些老掉牙的電影裏常有這麼一幕︰紅著臉的小閨女把自己一針一線密密縫合的布鞋贈給心上人,叫他要好生珍重。要知道以前哪有「道路」一說,除了皇帝有自己的直道馳道任他騁馳,平民老百姓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。在荒山野嶺中和荊棘蔓藤比力氣,一步一步踏出一條路。要謀求更大的成就,就要走過糾結的泥濘、跨過洶湧的流水、步過兇猛的野獸群,一步一艱辛,創造自己的輝煌。如果沒穿鞋子光腳行天下,一不小心,被地裏埋藏的尖石子刺傷了、被毒蛇咬到了,也就一命鳴呼,路也就此斷絕。因此鞋子在以前是富貴的象徵,畢竟穿上鞋子,有了厚實的鞋底的保護,人們才能把路走好;把路走好,才能踏上好未來。直到現在,我們對鞋子還是那麼重視。每逢開學前夕,鞋店裏總擠滿了家長和孩子。家長在琳瑯滿目的鞋群中精挑細選,為孩子找一出一雙雙既不擠腳又舒適的鞋子,鞋底還要厚實、不易脫掉,是名牌的就更好。古人穿上鞋子走好路的理論,由他們繼續傳承著。行路之難,由此可見一斑。

正因路太難走,人們一旦有了能力,就開始為自己找一條容易的路。凹凸不平的路面被填平了,不少更鋪上水泥、淋上油柏、砌上石磚,務求令我們走得更舒適。一條條道路被修葺了出來,往南往北往西往東都有路可循,免除了我們闢路之難。代步的交通工具紛紛湧現,由馬車到自行車到巴士到私家車到火車等等等等,我們的路開始變得暢通便利。行路的難度大大減低,我們只要沿著既定路線,搭上對的車,就能抵達目的地。至此,我們總算跨過古人的艱辛,踏上康莊大道。

路是容易走了,可不等於我們踏上了坦途。好端端地走在路上,也能遭受飛來橫禍︰被失控的汽車撞得滿身是傷,要不就被高空墜落的雜物打得鼻青臉腫。這些例子太極端?那麼相信我們都試過在人頭湧湧的道路上進退維谷,在高樓矗立的街道上迷茫失措。即便在科技發達的現代,行路的難處仍是無法避免。於是,有人極力鑽研行路的新法門。

不想和不相干的人擠在同一條路上?塞點錢、送點禮,我們可以享有一條惟我獨有的私家路。更多人則用他們的金睛火眼,在地圖上密密搜尋,想方設法找出更方便快捷的行走路線。「走捷徑」、「抄小路」應運而生。這些人輕易跨過了道路上的障礙,免除了不少行路之難。但當他們趾高氣揚地在捷徑上行走時,一不留神,就會掉進沼澤地裏、跌落污水渠中,任憑他們聲嘶力竭地求救,別人也愛莫能助。即便最後走出困境,泥土污水的斑點也深印在他們身上,再怎麼洗仍留有污跡,路大可不必再走下去了。這行路之道還真難,一不謹慎就前功盡棄。

行路的學問這麼高深,有些人就提出,不如建立個「路險」吧?我們遇上火災有火險,生病了有醫療險,旅遊時有意外險,那麼,在路上行走也該有「路險」來保障我們的安全才是。甚麼是「路險」呢?顧名思義,是保障我們行路時的人生安全。只要一買「路險」,我們就再也不用學習走路了。

買了「路險」的人就像買了行路的護身符,不必終日在路上左顧右盼。從此以後,他們只需要在家裏安躺,再也無需走路。是的,再也無需走路!他們的生活可安逸了,每天不必絞盡腦汁為了學習行路之道而煩惱,大可在家裏看看電視、上上互聯網,悠悠閒閒地度過每一天。在路上尋找合適的交通工具、迷路時找出正確的行走路線,這些技能早就從他們的字典裏消失,更遑論像古人一樣創闢新途了。偶爾,他們也許會嘗試走路。可是行路畢竟是日積月累而練成的功夫,日久生疏,兩腿也開始不聽使喚,走在路上還會心跳加速、手心冒汗─害怕。因此,買了「路險」的人徹底擺脫了行路之難。

有些人或許會問︰我們不走路能成嗎?為甚麼不成呢?「路險」者有著最穩妥的保險公司作後盾︰家。買了「路險」的人就好比回到襁褓中的嬰孩一樣,安躺在「家」這輛嬰兒車中,讓父母推著他們前行,讓他們的路成為父母的路,讓父母成為他們的庇蔭。路仍要走,只不過換成父母代替他們走。路上遇到的風吹雨打、天災人禍,都有父母以堅壯的臂膀替他們擋了,真談得上是六星級的生活。所以「路險」甫推出,立刻風靡全球,許多人剛接觸行路這門功夫,就迫不及待地買好「路險」,迅速逃離行路難的樊籬。還是那句話,誰叫行路那麼難,把人們都嚇怕了呢?

行路,是我們窮盡一生都未必能學到家的功夫,是世上最難懂的天書。它的難處令不少人卻步。誠然,許多人仍規規矩矩地沿著一條條既定的路線前行,可是也有愈來愈多的人們走捷徑、買「路險」。行路難,難於上青天,還是買個「路險」最保險。

還有人有那份勇氣,跨過滿途荊棘,去開闢一條屬於自己的光輝大道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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